Bruein.

一切皆流 无物常驻.

[SSHP]确切之事 四

 ——

后悔是在一段时日过后才冒头的。至于后悔什么,哈利自己也理不清,过去的应当任由它过去,应当是这样。但他和斯内普还是朋友吧,总不至于冷冷地抛下一句“知道了”。


有时执勤空闲下来,念头会从哈利心里一闪而过,他能做些什么。


约莫过了两周,轮到他值夜班,上司穆迪提醒他,别值完班就和其他小子去酒吧混。


“最近媒体盯得紧,不要给我惹些糟糕事,” 穆迪严厉的语气放缓,“之前你打伤犯人,犯人家属投诉了你,你的调职申请还需要审核,但你放心,事情的过错不在你这边。”


“我可以等。” 哈利说。


事实上,他没有多少耐心。值夜班时,罗恩说他很不对劲,整个人像快要爆炸的氢气球。


哈利拎起因为吸毒而倒在柏油路边抽搐的小青年,一边回应:“如果你连续加班了两个星期,你也会这样。”


罗恩听了,有些歉疚,“赫敏最近请了产假,白天时因为工作忙,我已经陪不了她去医院,只能在晚上值勤时请假。”


“有空说这么多,不如早点做好事情就下班吧。”哈利踢了他一脚。


两个好友自从结婚,对他就变得小心翼翼,“嘿,伙计,你还是我们最好的朋友。”——哈利大概明白其中的意思,有一段时间因此感到无奈。情形过了半年才得以回复正常,但因为赫敏临产,旧态复萌,罗恩也因此受了影响。


他们把神智仍不大清醒的青年扔回警局,然后分道扬镳。韦斯莱家中只有一辆老旧的车,交车险的钱凑不出来,无法上路,平时只能开去邻近的街区买菜,自从赫敏怀孕,哈利就把自己的福特车借给罗恩,少些路上的时间,就会有多些时间休息,他们白日里在街区巡逻,已经很累。


哈利从杂物盒里翻出车钥匙,抛给罗恩,“照顾好赫敏,我过几天轮休就去看她。” 想了想,哈利还是这么说。


罗恩看上去却有些支吾,“伙计,你好不容易休息,真的要过来?”


哈利有点被气笑,装着他们的语调说话:“噢!哈利,你一点也不要担心!你当然还是我们最好的朋友!” 他反问:“现在不是了吗?”


“不不,兄弟,” 罗恩连忙摆手,“说真的,你要自己去找点乐子,你以前可不是像现在这样。现在每天下班就是吃饭、睡觉、运动,好不容易休息,也完全没有个人的私生活,以前上学时,我们一起冒险,现在我们一起工作,这份工作还不够冒险吗?我是说,你可以去做些轻松的事情,比如,认识一个女孩?”


话说开来,一阵沉默却笼住了哈利。几秒过后,“再说吧。” 他向好友笑了笑。


真软弱,有时候哈利也会骂自己。直到现在,他也没让任何一个亲友知道自己的秘密。


去年金妮终于放弃了他,和迪恩跑去南非看球赛后,回来即宣布订婚。哈利当然也被金妮邀请,虽然不是新郎,但也请看见那时候她的模样。闹哄哄的婚宴结束,大概是四五点的时候,天微亮,窗外透着暗蓝,静得出奇,哈利从酒醉中醒来,越过地毯上睡得七歪八倒的朋友们,一个人离开。他为金妮高兴,但不可避免地,也有些私心想法,为什么他的情感秘不可闻,无法接受亲友的祝福?这么多年只有他自己知道,在见不得光的隐秘角落窝藏。也许还有另一个人知道——斯内普,但斯内普什么都不说,远去异国,一走就走得彻底。


夏夜温热,一钻进车,空调冷气包裹住身体,哈利即打了个喷嚏。


“去哪里呢?”计程车司机摁熄了烟,问他。


“格罗夫纳大街。” 几乎没有思索。


“报上具体定位,年轻人。” 司机已经启动了车,车沿着泰晤士河开。


格罗夫纳街几号?哈利惊觉自己一点没忘记。斯内普给他的名片虽然被他扔了,只有匆忙一瞥,门牌号却也记得。


到了地,餐厅的灯还亮着。斯内普在忙着准备第二天经营所用的食材,一样样分派好,那么井井有条。哈利进门时,门铃响动,他才因此停下。


没有多少惊讶,斯内普反而罕有地笑,回伦敦这么多天,第一次笑,不张扬,隐在微黄的光下。


哈利从中看出斯内普的笃定,他痛恨这种笃定。



格罗夫纳大街17号开了一家餐厅,最近还多出一位年轻人做帮手,往来客人渐多起来,也有了些常客,常客留意到年轻人只在晚上出现,大概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忙,不单单只在餐厅做帮手。


年轻人有时勤快,有时偷懒,困了就在角落的沙发挨靠着墙瞌睡,平日凶巴巴的老板看见了却不骂,洗干净手,走出厨房,习惯使然,走得太快,黑色围裙鼓起来。给年轻人披上一件外套后,回头遇上谁八卦偷瞧,老板即狠狠瞪回去。


八卦的客人趁点菜时悄悄告诉年轻人,“你老板对你真是太好了。” 重音放在“太”,隐晦提醒,这种好是别有图谋。至于图谋什么?客人顺带夸一句,“波特先生,你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。”


波特先生实在太年轻,被夸后还会不好意思地笑,很礼貌地道谢。


客人觉得惋惜,年纪轻轻的小伙子,为什么要找suger daddy?叹完气,又跟波特先生聊几句,最后委婉地说,自己也略有资产,可以给年轻人投资学业,无息学贷,他很看好波特先生,算是交个朋友。


常客没来得及叹第二声气,手中菜谱被突然出现的老板一下掠走。大概是因为年轻人在这桌上逗留的时间久了,老板有些生气。


“波特先生,本人此地不是供你聊天的场合,请注意。” 斯内普使用礼貌性用词,给他自己都为之羞惭的怒气添上体面的修饰。


哈利耸耸肩,“知道了,” 他说,“斯内普先生,你像维多利亚时代的工厂主。”


他回头向客人解释:“谢谢你的好意,我已经毕业了,有自己的工作。”


哈利用记案件笔录的速记法写下菜名。和灰色地带的人打交道多了,有了些经验,根本不必细想,他此前已立刻明白客人的意思。


夜晚忙乱的工作将这件小事掩埋,他们都明白,看上去也都不在意,斯内普那阵短暂的怒气是唯一漏洞。


这些天,只要白天巡逻不太累,晚上也没轮班值勤,哈利就会去斯内普的餐厅做帮手。三十多天下来,相安无事,起先有些尴尬,太熟悉的人经历完全中断联系的几年后,总有会这样的情形,不能急。慢慢地,不慌不乱,让争吵、调侃、刻薄的玩笑填补夜晚,哈利和斯内普有时会觉得回到过去,还没被晦涩感情蒙上迷雾的过去,如此确切清楚,他们都没有那么多的顾虑。


他们又在同一张餐桌上分享宵夜。坐下来,九式菜,对两个人来说太丰盛。哈利逐样吃了些,调味应当再增减多少,说得详细明了。


斯内普说他有每一个厨师都会嫉妒的味觉,哈利以前却不知道。少年时候寄居在斯内普家中,一日三餐,一年三百六十日,斯内普做了那么多次的菜,一点点味道上的偏差都会被他挑着说出来,每次说完,下次必会有所改变。


“你知道吗?你该去医院治疗。” 哈利看着斯内普低头记下调料配比和烹饪时间,他觉得难过。


这种难过突如其来,如同细浪缓拍,一阵阵地持续、增长,从收悉斯内普丧失味觉那天起累积至今,跨过遥远距离,终于抵岸。


斯内普手中的笔划下尖锐的长线,落尾。他合上笔记本,啪地一声,阻断了某种东西。


“不少于十个医生出过诊断书,哈利。” 他说。


诊断结论是无法医治。哈利不再说话,吃完宵夜,他和斯内普一起收拾好餐厅。他能做的不多,以前更少,现在想想,他起码能帮斯内普试味。至于以后如何,那就是以后的事了。


哈利把车借给罗恩,自从被斯内普看见在街边招手叫停计程车,斯内普就揣磨出一个借口,在伦敦打的士可不便宜,为省钱,也为答谢,他坚持送哈利回公寓。三十多天以来,夜夜如此。bbc晚间新闻或摇滚歌曲,可以由哈利选择,斯内普说这话时,像被人扼住脖子,吐字严重受阻。


从餐厅到哈利的公寓,一路上十五分钟车程,总会被斯内普拖延到将近半小时,途中并未设有多少红绿灯。分明是走路快得连衣角都要飞起来的人,开车却慢慢吞吞,哈利不十分明白。


在繁华的都市夜兜兜转转,到了住宅区,路边灯光已灭了大半。这趟车程快结束了,哈利从口袋摸出白日里长官递给他的一支烟,用手围住,避开窗边呼啸的风,燃着了火。


斯内普透过车内镜,瞥了哈利一眼,“什么时侯学会这种把戏,波特?”


“提神用的。” 哈利说。这是真话,在值勤时的长夜,咖啡和烟能保住清醒,保住命。


斯内普调到午夜电台,恰好整点报时,“听见了吗?十二点,你回到家就该睡觉。”


到达公寓了,斯内普把车停在路边,伸手越过哈利,在哈利还没反应过来时,从他指间揪落那根烟,一把扔出窗外。


“得了吧!斯内普!你以为你是谁?” 哈利叫道,在寂静长街,他似乎还能听到自己的回音。


愤怒上涌到脑袋,这些天以来的平静一概被驱走。哈利想起晚上时与斯内普的关系为人所怀疑,还想起斯内普无法被治疗的味觉,长期以来的无能为力与模糊不明的状态,在年轻人心里通通翻涌。


去他妈的,为什么斯内普能无所顾忌地强硬?去或者留,都由他做决定。


哈利攥住斯内普,在斯内普又要退缩回去之前,猎捕似地向前,他张口咬住了斯内普的脖子。


短暂的一瞬间,哈利贪婪地感受着斯内普的脉搏在他嘴唇下搏动,他感到少年时候的情感被一下下地冲击,直至粉碎。


“波特——” 斯内普叫他,沉郁、不可预估。


“哈利。” 他坚持,咬得更用力。


哈利像一头濒死的动物,伴同猎物流血时的低吟,看见共同度过的岁月终于彻彻底底地远去。


TBC.





旧日不可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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